2008年1月27日 星期日

村上隆的金錢力量 扁平旋風襲台

《今藝術》文/潘廣宜

當代藝術扁平化

在書店看到某財經雜誌的大標題:「我要金錢的力量!」這是配合國際知名日本當代藝術大師村上隆來台舉辦新書發表演講之際所出版的專題採訪報導。文章中鉅細靡遺的報導了村上隆從學生時候開始,立志奮鬥成為國際級大師的心路歷程,以及他經營藝術品牌的行銷理念。

其實村上隆在日本不乏探討藝術本質性的文章,也時常與藝評家進行辯論式座談會。但或許是經過了大眾媒體的推波助瀾,這個在台灣引起一陣騷動的「村上隆現象」,卻突顯出我們身處在M型化社會中,想要快速成功、快速得到金錢的底層慾望。

大眾媒體的渲染力量讓人驚嘆,村上隆「藝術開國論壇」演講當晚,台北小巨蛋湧進了一萬數千人次,這相當於香港迪士尼樂園一天的入場人數。

讓人驚訝的不只於此,演講會場中除有印著村上隆logo的贊助廠商名牌轎車停在廣場前宣傳,走廊上也販售村上隆來台演講紀念刊物以及相關產品。

看到處處把握商機的主/協辦單位以及民眾萬頭竄動搶購村上隆商品的景象,讓人不得不嘖嘖稱奇,這也再度證實了普羅大眾對於「名牌」趨之若鶩的跟隨心理,移植到藝術上也是同樣瘋狂。

村上隆「Superflat」一詞恰巧也諷刺了當代藝術人口「扁平化」的現象。在純粹藝術的層次上來說,村上隆現象讓我們看到當代藝術的速食化以及娛樂性越演越烈,我們不禁要問:那些個需要時間考驗藝術品味與價值的優雅時代是否已經過去了?還是拜全球化所賜,藝術已被「扁平化」的世界簡化、稀釋了?

我愛身分地位!

我們可以感覺到,村上隆的存在在日本藝術史上是史無前例的,在歐美當代藝術界也有著呼風喚雨的力量,以他對藝術的熱情,可以說對年輕人有著莫大的號召力、感化力,透過舉辦「Geisai藝術節」,更給予許多未來藝術家們信心以及涉足藝術界的機會,他也讓介於純藝術、次文化與設計之間的創作者發聲,這些新一代藝術家作品的盛行也成為歐美當代藝術市場的流行現象。

村上隆將Geisai帶往邁阿密之後,其影響力更顯無遠弗屆。但是「村上隆流」的過度倡導藝術行銷宣傳手法也讓人憂心。他在雜誌的訪談中昭告世人:「我要金錢的力量,我要世界級的影響力。」的確,這是成就他晉身國際級大師的原動力,但這絕非可以適用於每位年輕藝術家成長的「黃金種子」。

英國作家狄波頓(Alain de Botton)在《我愛身分地位》(Status Anxiety)一書中說到:「自然沒有告訴我『不可貧窮』。也沒有告訴我:『要發大財』。但她確實懇求我:『要獨立自主』。」以往藝術家都是依賴畫廊或者經紀人運作,非但不懂藝術市場的操作機制、更不懂得宣傳、經營自己的藝術生涯。

但是自從英國藝術家赫斯特(Damien Hirst)以及村上隆這些懂得自我經營藝術品牌的王牌藝術家出現後,藝術家不再被列為是被市場剝削的一群夢想家,村上隆不被市場操控,並且保有在經濟以及精神上的獨立自主能力,這或許是更需要被言及與借鏡之處。

「自我行銷達人」成功方程式

眾所周知,村上隆徹底以企業管理的方式行銷經營自己的藝術。村上隆不只是國際知名藝術家,也是個擅長策略規畫的頂尖行銷專家。他對於經營自己藝術品牌的理念清楚、經營Kaikai Kiki公司組織的架構以及方向明確、對內對外溝通能力效率高,更注重作品在執行上品質的管理,全方位且全能的藝術企業家非村上隆莫屬。

他也在《藝術創業論》書裡以及各種訪談中,毫不隱瞞自己行銷以及經營「村上隆品牌」的成功方程式。他將藝術行銷的know-how公開,並且與想要成名的年輕藝術家分享經驗,這種開放的態度、透明化地分享成功方程式的確也是一種「村上隆流」的自我行銷手法--他是自我行銷達人。

發明「御宅族」這個字眼的正港宅男教父之一遠藤諭曾說過,要在現代社會暢銷、成功只有一個不二法門:介面的操作要簡單(當然背後的操作機制必須要面面俱到),村上隆的成功之道就是在於他將當代藝術的「介面」簡化。

或許日本的御宅族至今無法原諒,村上隆在歐美像是展示馬戲團猴子般的,呈現日本御宅族醜怪的一面、無情的踐踏了御宅族的形象,但無庸置疑地,除了可愛的卡通,御宅族是日本最獨特的人文特色以及社會現象。

村上隆將兩個最簡單易懂的元素轉化為全世界人都可以看得懂的(連幼稚園小朋友都懂)卡通造型,將日本當代藝術的複雜面轉化為容易親近的當代藝術語彙,易識別的色彩以及造型都是讓村上隆的作品成為「文化ICON」的因子。操作簡單「介面」的建立是他成功的主要因素,這是現代社會成功的定律。

寂寞的一條血路

村上隆在日本並沒有像在海外一般受到偶像級的崇拜,至今還是有保守派的藝術界人士不認為其作品是藝術,甚至排擠他,這種介於日本國內與海外認知上的落差,在他每次談到日本藝術界的冷漠表情上便可明白。

或許村上隆將日本人認為難登大雅之堂的幼稚漫畫與御宅族思想過度簡化的同時,也醜化了日本文化的美感,以致於不被日本保守人士接受。

但是無可否認的,村上隆讓日本當代藝術在國際舞台上往前跨了一大步,他所苦心思考出來的「Superflat」則巧妙的瓦解了菁英文化和次文化之間的鴻溝。在日本被列入次文化,但在歐美當代藝術的領域獲得滿堂彩,村上隆在歐美的流行現象有點類似江戶時代的浮世繪,是東方與西方之間有趣的錯誤閱讀。

正因如此,村上隆在日本藝術界受到很多質疑,他在書中這樣說:「我拼命努力,打進歐美藝術市場征戰並取得了勝利,我見過許多你們根本見不到的風景,思考的層次因此完全不一樣。我拼命想做的是在世界藝術史上殺出一條血路,你們這些待在日本島上輕易感到自我滿足的傢伙是根本無法體會的。」

村上隆在日本或許是寂寞的,沒有掌聲的鼓勵相隨,反觀他自己在歐美一路辛苦奮鬥過來,也曾經語重心長地與日本藝評家表示,自己如果在當年年輕時就被日本的藝術界肯定,或許就不會產生義無反顧前往歐美打拼的念頭,而參加富邦講堂所主辦的「與大師對談」workshop時,每當提到當年艱苦的歲月,他也總是緊閉雙眼,不發一語。

你只有兩分鐘

由富邦講堂所主辦的「村上隆 大師指導講座」於上月初在富邦大樓舉行,村上隆在飛往邁阿密藝術博覽會的前兩個小時,特別抽空為正在學習藝術的莘莘學子上課。在富邦藝術基金會執行長翁美慧致詞後,接著由基金會董事、策展人張元茜分析台灣當代藝術近十年之趨勢與大環境現況為開場白。

新生代的創作者在面對村上隆時,許多學生緊張到連作品都拿不穩、抖個不停,大師熟練地對他們循循善誘,以有組織且富有邏輯的方式講解「2分鐘Presentation」的最佳方法。

村上隆說,雖然藝術家不是慣於用語言表達自己想法的一群人,但為了讓更多人了解自己,則必須要努力去克服並且學習最佳的「presentation」方法。「拼了命的」去解釋、與人溝通、performance是成功藝術家的必備要件。

在會場可以看到不論藝術家的年齡有多小,村上隆總是聚精會神地「鑑定」每一個新生代藝術家的發表內容及表現方式。他時而調侃過度緊張的學生,時而幽自己一默,全程都抱持著友善的態度以及無私的心,與年輕一代分享自己年輕時從失敗中學習到的經驗,頓時令筆者感觸良多。

這些被選上參加富邦「大師講座」的新生代藝術家何其幸運,能夠親自與村上隆面對面接觸--在日本他可是很難見得到的,更別說露出像是隔壁大叔一般親切的笑容,其大師的丰采與專注的眼神確實令人印象深刻。

村上隆的魅力正如日本ACC國際文化交流中心代表高知(George Kochi)所說,他認為村上隆對藝術的熱血澎湃以及「拼了命」專注投入要求完美的精神,是其他藝術家所沒有的特質,這也是當初他毫不猶豫地提議村上隆進入世界當代藝術殿堂PS1當代藝術中心做駐村藝術家的原因,因為他知道村上隆絕對會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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