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肯.強森(Ken Johnson);翻譯/熊思婷;圖/本刊資料室】
作者介紹
肯.強森(Ken Johnson),資深藝術評論家,《Art in America》特約編輯,也為《紐約時報》藝文版作者,同時也是《波士頓地球報》(Boston Globe)的藝術評論作者。
本文開始
今年5月15日在紐約的蘇富比拍賣中,羅斯科(Mark Rothko)一幅1950年的畫作以7,280萬美元賣出,這是當代藝術拍賣會中的最高價,而就在隔天晚上的佳士得拍賣會上,1963年一幅沃荷(Andy Warhol)的絹印畫也賣出7,170萬美元的成績。
姑且不談這些價格是否遠高過作品應有價格這個無益的問題,誰能精確將文化價值換算成實際金額?如果市場不斷上揚,目前的價格在短短幾年內看來便會像是特價,而一旦失去了底限,一些人勢必會損失一大筆錢。但,這又如何?最確切的問題,應該是藝術價格的通貨膨脹問題,究竟對藝術市場裡的「非玩家」會造成什麼影響?如果你之前沒想那麼多,現在應該是仔細思考的時刻。
購藏經費遠落後於市場價格
狂飆的藝術市場呈現出的最真實問題,並非攸關道德,也並不是金錢將性靈表現當成日常用品交易這回事,而是美術館所遭受的影響,這影響將牽連到喜愛博物館的大眾。
波士頓美術館(Museum of Fine Arts, Boston)在這些年開闢了新的展示館來展出美國藝術,20世紀後期藝術與當代藝術也都擁有新的常設展區。但美術館的網站卻直批自己所擁有的當代收藏,距離表現20世紀晚期至今的重要藝術運動仍相當遙遠;波士頓美術館雖擁有為數頗多的沃荷作品,但只有一件羅斯科創作於1969年、不很重要的紙本作品。
波士頓美術館能補齊自己收藏上的落差,並從現今的市場中收藏重要的現代與當代藝術作品嗎?當代藝術部門的策展人布魯汶(Cheryl Brutvan)認為,美術館比較熱衷蒐購年輕與剛崛起的藝術家作品,因為那些作品價格還在能接受的範圍,而重要作品卻越來越難購得,想要購買那些作品,必須大力仰賴私人捐贈者的好心腸(拍賣會中沃荷和羅斯科的作品都是出自私人收藏)。
上揚的市場對一些美術館來說也有好的一面,因為它們已收藏的作品價值與名聲都會跟著上漲。玫瑰藝術博物館(The Rose Art Museum of Brandeis University)館長羅許(Michael Rush)指出,美術館中的永久典藏品自今年5月的拍賣會之後,價值已大幅提升,美術館有一件與7,170萬美元的沃荷作品《綠色車禍》(Green Car Crash)相似的作品,在佳士得拍賣會之前價值只有2,400萬美元,如今價格就漲了一倍。
增值的收藏可以吸引潛在的捐贈者,因為他們也想看到自己的捐贈位在名作之列;然而,現今的市場卻也讓擁有藝術品的收藏者考慮到大量的獲利,而不願意捐贈。羅許表示,在市場開始上漲之後,玫瑰藝術博物館的捐贈作品也跟著減少。
如同波士頓美術館,玫瑰藝術博物館也有一樣的作法,就是蒐購年輕藝術家的作品,因為它們的價格不似帕洛克(Jackson Pollock)和瓊斯(Jasper Johns)那樣昂貴;最近美術館籌了7萬美元,購買30歲的藝術新星—— 舒茲(Dana Schutz)的創作,她的作品還在美術館可負擔的價格範圍中。
美術館策展主導權恐受影響
美術館倚賴收藏家並不是一件新鮮事,倘若沒有私人收藏家各種形式的支持,在政府或私人機制之外,將不會有任何的公立美術館。然而最大的隱憂是,博物館越是因為金錢與藝術品來源(借展或受贈)之因而被迫仰賴收藏家,它們喪失原有立場與目標的風險就越高。美術館並不只是一棟建築物,也並非只收藏有價值的文物,最重要的,它應該是一個集合了一群專業、專注的人士,以他們的相關經歷、訓練、專長、創意與智慧,一同為藝術文化做出貢獻的場域。因此為了做好工作,美術館策展人必須盡可能地不受組織裡財務相關部門的干涉;這指出了市場中的高價對大眾的影響,當美術館策展的最高標準必須妥協,為的只是取悅可能成為(或者已經是)董事會一員、或捐贈金錢與作品的收藏家們時,美術館的觀眾無疑成為輸家。
當收藏家們選擇協助美術館,他們需要顧及美術館的收藏目標,儘管他們也擁有自己的收藏品味,這些品味不盡然與美術館相同。在藝術品成為炙手可熱的投機商品的這種態勢底下,收藏家與美術館之間的品味衝突,將會越演越烈。
美術館董事會的成員或許會慫恿策展人蒐購他們自己的收藏,或者為這些收藏策劃展覽,以此來抬高這些收藏的價值;而收藏家也會期望博物館展出自己擁有的作品,這兩者都必然使美術館在某種程度上的專業責任因此廢黜。即便沒有私人收藏家的協助,也能策劃出優異的展覽,但倘若美術館利用展覽之便,向潛在的捐贈者獻殷勤——如波士頓美術館幾年來沿用的策略——那麼便會將策展人理應著重的學術、創新、追求真理與詮釋展覽,和大眾所應得的服務給分散掉。
結語
無法增加館藏的博物館,很難在深度與廣度上繼續發展,是個已死或垂死的博物館。波士頓美術館面對的問題是,它的新館除了不斷進來的浮士德式(Faustian)的特價品外,它還能建立起現代與當代的收藏嗎?持續上漲的藝術價格,只會讓這些問題變得更難以解決,而現在我們能做的是留意那些降低標準以期望獲得短期(或長期)收益的博物館,它們所展現的妥協與堅持。
【典藏今藝術2007年8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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